流感大流行任学锋专家访谈录
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文环球《CRI会客厅》



1.最近面对流感疫情，大家担心着，也在不同的场合了解和询问着各种问题。而关于正在威胁我们生活的甲型H1N1流感，其实我们对它的了解并不算多，请您首先介绍一下这种流感的一些基本情况好吗？（主要可含其历史、基本特点、通常症状）

*上世纪发生过三次全球流感大流行，其中最严重的一次1918年流感大流行就是有H1N1病毒引起，当时造成了全球4千万人口的死亡。
*流感流行一般分为普通季节性流感、流感大流行，后者往往是一种新的病毒亚型引起的。

*此次流行的是H1N1的一个新的变异毒株，人类对其没有免疫力，症状与普通流感类似，如发热、流鼻涕、咳嗽、乏力等，与普通流感不同的是，此次流感发病人群多是25－45岁青壮年社交活跃人群。


*流感是经飞沫、空氣和間接接觸傳播的呼吸道传染病，病毒非常容易传播，特别是在当今高度社会化、集聚化的人类社会，而且新型流感病毒所有人群都易感，没有出现临床症状的潜伏期病人，即发病前一天已经有传染性，隱性感染者均有傳染性，这给疾病预防及控制、卫生检疫等工作带来了难度，现在交通发达社会，完全阻断病毒从一个国家传播到另一个国家难度是非常大。

*从历史来看，流感大流行往往全人口都会被感染，可由25%左右的人患病并出现临床症状，0.1％左右的人死亡，病死率虽然不高，但从全球来讲仍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波，大流感流行还会造成社会、经济秩序的紊乱，医疗机构不堪重负等情况，应该说对于经济条件及医疗条件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影响及威胁更大，墨西哥高病患死亡率就与就诊不及时及医疗机构准备不充分有关。从人群的易感性及受威胁的人群比例来讲，流感病毒应该是对人类及当今人类社会威胁最大的一种传染病，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2.    有专家认为现在我们所面临的形势——流感大流行，不是我们今天遇到了甲型H1N1流感的病毒型情况的病例出现时才警惕到的，而是在多年以前就预见到流感对于全球人类是很大的威胁，流感真正的可怕之处您认为是什么？而我们此次猪流感的最大威胁在哪里？
从流感大流行的时间间隙来讲，每三十年左右有一次流感大流行暴发，有专家推测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应该有一次大流行暴发，所有世界卫生组织近些年来一直要求各成员国高度警惕新型流感的暴发流行对人类的威胁，做好各种预案准备工作，目前看是非常值得的。
从本世纪初2003年非典暴发，到禽流感人类接触传染，世卫一直担心动物流感病毒发生变异出现更加适应人类的病毒，造成流感大流行暴发
本次出现的新型流感病毒与以往两者不同的是，SARS是冠状病毒引起的一次性集中暴发，也仅限于在我国出现持续性感染（二代病例），而且从流行的特征来讲该病毒传播后期毒力及传染力似乎有所减弱，有些“自限性”特征，说明病毒还没有完全适应人类，像视人类的一个“偶然病毒访客”，来无影、去无踪了。
禽流感病毒来自禽类，属于H5N1，目前只有禽类密切接触者感染，病毒还不具备人传染人能力，而本次新型病毒不仅传染力强，而且具备持续人传染人的能力，从病毒基因来看，组合了人类、禽类及猪的流感基因，说明其经过反复变异，对人类已经有很好的适应性，所有威胁最大。

3.从中国内地出现确诊病例以来，您了解的情况是否在您的预期轨道内发展，比如政府的防控措施和民众的反应？过去非典的时候，我们专家曾经总结过，恐慌情绪的传播速度比非典传播的速度大了许多倍，这一次的情况您觉得如何？
我国政府及公共卫生、医疗体系、公众经过非典疫情的洗礼，吸取经验，后经过禽流感流行期间的各项防疫、疫情监测、医疗救助等方面的系统建设及准备，应该说比起其他国家来，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并具备防控经验。未发生病例时，我国就从尽力阻断输入病例入手，扎扎实实做了很多工作，并对后期可能出现病例，公众如何预防等方面进行了系统准备及宣传教育，应该说本次政府的防控措施是非常到位的，反应是非常及时的，疫情防控措施等信息也做到及时公开、透明，同时还及时与各大公众媒体及时沟通与合作，通过热线、媒体等及时了解及反馈公共的疑问及热点问题，国家领导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发表讲话，高度重视防控工作，看望病患，体现人文关怀等，真正做到了科学、有序应对，正确引导公众舆论的作用，
这样的信息沟通取得了老百姓对政府信息的信任与依赖，老百姓也及时得到了防控措施及预防方法，对自身所处的风险及如何应对有了清晰的认识，也就没有必要恐慌了，谣言及不实的信息也就没有市场了，这与SARS初期的情景是完全不同的，当时公众未能及时得到真实信息，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及危险来自何方，传言及流言又引导了公众舆论，当然大家恐慌了。
所以，大家看政府及权威部门能及时、准备的发布疫情与防控信息多么重要，这也是我国政府从SARS吸取的重要经验之一。
4.疫情没有国界，通过这次爆发疫情的病毒分析结果表明，这次无论是哪个国家，他们的同源性都非常高，基本超过99.5%。这表明目前流行的病毒有一个共同的来源，不是从各个地方来的。这意味着什么？是说除了输入性病例，未来也可能出现自发性的病例吗？
此次流感流行首发墨西哥，应该是病毒变异并传播的发源地，其他国家及地区的流行株都具有高度同源性，说明都来自一个变异株；从另一个侧面将这个变异株作为独立的病毒物种应该具有一定的基因稳定性，能造成人类社会的持续人间传播而保持其基因的稳定特征，但并不排除这个病毒发生基因变异的可能性，目前对这次病毒流行的演变有三种推测，一种是后期疫情逐渐减弱，病例数逐渐减少，疫情自行终止，目前看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另一种是持续在人间流行，但致病力一般，春秋季节在循环，成为季节性流感的一部分；再一种是触发全球流感大流行。

但基因同源性与出现不出现自发性病例没有本质关系，目前最大可能性是我国也像日本一样出现本地疫情暴发，这些病例更有可能是由于同一病毒来源引起的，所以是本国的二代或多代传染病例，只是传染来源目前难以确定，不是严格意义的自发性病例，即来源于一个新的病毒株或变异毒株。

5.    您曾经表示，从流感大流行来看，中国首次引入了“风险沟通”这个概念，具体来说是怎样的理念和做法？

风险沟通是有效应对传染病流行的一个重要策略及手段，所谓“首次”引入，是指我国健康教育专家已经在吸取前期我国应对SARS及禽流感信息沟通工作的经验基础上，学习国外的理论及方法，在本次应对疫情中，首次系将”风险沟通“正式纳入政府应对的措施之一，并开始系统地使用其理念与方法进行应对预案的准备及开展各项信息沟通与公共健康教育活动。
风险沟通有四个重要理念，或称之为原则：准确、及时、同情、坦诚。
所谓准确：有关疫情及预防的信息要基于科学、简单、准确、前后一致
及时：疫情发生时，需要在第一时间发布有关信息，体现政府责任，公众会依据信息发布的速度及对信息发布人信任度来评判信息，避免其他非正规渠道的信息提前流传混淆大众视听
同情:理解与人文关怀
在疫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及整个流行期间都要让公众感觉到政府部门非常了解大家的担心、忧虑、迷惑；能设身处地的为大家着想，表达自己对大家的处境、健康生命的损失及防疫措施带来的不便的理解，尽量提供人性化便利服务等。
坦诚：实事求是，最后客观与真实
-信息透明及尊重事实依据采取应对措施
-对公众不做说教式的宣传，而是给公众提供足以做出适当行动的信息。
-不明确或一些信息不能发布的时候，应告知公共理由。
-告知公众疫情发生的不确定性及应对是一个渐进化的、逐步完善的过程很有必要。

风险沟通这些理念的应用对于建立政府与公共的信任，树立公共信心、获取公众理解与支持能为政策落实、正确认知风险、避免不必要、过度的恐慌，全社会科学、理智、有序、得当的应对是非常之重要的。


6.对于中国国内的防控工作，您觉得最重要的内容是什么？
随着疫情在世界各国的持续蔓延，除继续做好关口检疫外，应做好防备疫情在本国局部地区或城市暴发流行的准备及防控工作，个人具体认为最重要的有以下几方面：
1、加强疫区国家外来人员的跟踪观察：疫区人员或从疫区旅游及学习回国人员，应加强信息告知，出现监测自身健康状况，什么情况如何早发现、报告联系当地防疫部门，以及可能当地防疫部门的电话随访，发现异常情况及时处理。
2、公众教育工作：如发生流感样症状自我在家隔离，个人、单位、集体场所预防措施等
3、学校、幼儿园等场所的疫情监测、报告、晨检等，特别是学校启动报告人制度，铁道、公交及学校、民航与疾病控制及医院系统建立良好的联动沟通机制非常重要。
4、发生持续传播疫情个案的城市或地区，加强公共交通、集体生活场所的卫生消毒，提倡大家减少不必要出行、聚会及外出戴口罩等，做好应急关闭学校、错时上下班等预案准备。

7. 目前来讲，世卫对流感大流行的警戒分六级，我们已经跨越了被认为是窗口期的第四阶段，进入到第五阶段，就中国独特的国情来讲（比如人口众多，密度较大）您觉得中国目前的对策是什么？您似乎很强调“总体策略”，这是指什么？
流感大流行不同阶段世卫、各国都有不同的应对策略，如世卫的第三阶段，疫情主要在动物间传播，偶发人间个案，重点是减少动物与人接触的机会，减少病毒发生适应人类变异的机会，第四阶段，病毒适应变异后可持续在一国内传染，WHO认为这是控制病毒的一个最佳时机或窗口期，措施得当可以有机会遏制病毒向其他社区或国家传染，但目前局面已经是在其他二个国家以上持续传染，所以说窗口期已过，进入第5期了，此期最重要的策略是延缓病毒传播的范围与速度，为人类做好各项应对准备及生产疫苗争取时间。
而对于我国，目前病例输入在所难免，鉴于特别是大城市人口密度大、公交、地铁、学校等非常人员密切接触与聚集情况，一旦出现流动病例即可能出现大面积传播的风险。
除进一步加强国境检疫外，为延缓病毒在我国的大范围人群传播，最重要的策略应该是本地病例的“早发现”、“早围堵”，即“一早二堵”策略，这需要公众及政府两个方面做好应对准备：
—公众：做到四早：早发现、早隔离、早报告、早就医；发现不适症状不要上班、上学，可先自我在家隔离，及早报告防疫部门、单位、学校，并到医院发热门诊就医，如外出，一定要戴口罩，并选用出租车、自行车、自驾等方式减少与他人接触机会。
－学校、单位等集体场所：做好学生及员工教育、发现异常情况，如因病缺勤、咳嗽增多等及时“四早”；
－防疫医疗部门：主动与社区单位建立联系人、病例主动报告制度，公布联系电话、就诊地点等，发现情况后做到早诊断、早处理，有效围堵病毒，防治病原扩散。
8.目前大家也很关心所谓的“二次爆发”和“第三波”情况，您认为作为国家应当做好哪些方面的准备？
所有准备都是为了减少公众健康与生命损失、降低其对正常社会秩序及经济的影响而做的。
－首先是物质及药品的储备，包括防疫、急救、治疗药品的充分准备，调配方案及应急情况下快速生产计划，这方面应该有一个全面、统一的可以联网物质储备清单，今后向现在物流配送一样有快速调配、发送系统。
－此外是各地社会、学校、工厂等单位应做好发生流感疫情时的预案准备工作，到时该如何做的细节；
－医院都应做好应急情况下病例就诊、隔离、抢救、医护人员防护等方面的准备
－严密监视我国人间、动物流行毒株变异及病例发生情况，防治新病毒在我国杂交成更具传染病和毒力的毒株
－季节流感流行季节前期及中加强公众教育，严防新病毒“乘危作乱”


9.对于普通公众而言，面对正在蔓延和可能到来的疫情加重，您认为大家从自身来讲可以做些什么？怎样预防？要防止哪些误区？
首先，不必恐慌，要知道自从有人类，就有病毒与人类并存，不断适应、斗争的历史，这是人类进化的一个部分。现代医疗科技的进度、生物技术的发达、抗生素的广泛应用、各国的疫情监测网络、信息的公开、透明、快速分享、协同作战的局面是上世纪面对流感大流行及鼠疫等传染病不可比喻的，人类还有生物疫苗作为战胜传染病的强大而有效的武器，所以，要现行人类可以战胜控制疫病、相信政府会积极有效的应对，普通公民个人要做到“三勤、三早、三讲”，
－勤洗手、勤通风、勤锻炼
－讲科学、讲文明、讲卫生：相信科学、理智对待，不随地吐痰、掩口鼻等；自我隔离，防止传染他人及危害公众健康及社会，积极配合防疫措施－公德意识、公民的文明素养，
－早发现、早报告、早治疗
是否感染及感染的严重性与病毒进入身体的数量有关系
最后送大家十六字：“公德为先、无病防病、有病早医”